【王立胜】推进乡村文化建设
曾经城强乡弱的格局正进入转折阶段。城强乡弱步入转折的愿景,不是农村生活一夜之间优于城市,也不是乡村变得和城市没有差异,而是城乡之间发展程度的差别逐渐消弭,人们能够依据自己的意愿在城市和乡村中自主选择。
在我国绵延数千年的农耕文明史中,数以百万计的村落构成了中国农耕社会的基础。
在现代化的大潮中,城市文明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大行其道,以小农经济为主的传统乡村则迅速衰落,基于传统生产生活方式的乡村文化也快速消解,乡村文明在某种意义上成为落后的代名词,也有人失掉了对乡村价值的文化自信。
文化是民族的血脉,是人民的精神家园。站在我国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扎实推动共同富裕的历史进程观察,曾经城强乡弱的格局发生转折,进入肯定乡村价值、推进乡村文化建设的阶段。
城强乡弱的格局步入转折
在以农耕文明著称的我国,乡村在某种意义上是社会结构的深层基础。从人口占比和空间规模看,乡村与城镇相比也在多数历史时刻占据绝对支配地位。
我国城镇化高速启动后,从1978年到2020年底,我国城镇化率从不足18%跃升为63.89%,超出56%的世界平均水平。
我国用几十年时间就从世界最大的乡村大国一跃变身为世界上城镇人口最多的国家。这一速度在中华民族数千年历史上前所未有,也在几百年的世界现代史中罕见其匹。
高速城镇化进程导致一定程度的乡村“空心化”和老龄化,也隐藏着城市生活好于农村的认知、城市文明优于乡村文明的判断。
时代的转折往往发端于细微。2018年1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出台,在提出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总要求下,部署了谱写新时代乡村全面振兴新篇章的诸多安排。
乡村振兴战略是适应并服务于我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所提出的新政策部署。乡村振兴战略不再单向强调以城市、工业去带动农村、农业,而是赋予农村与城市平等、对等的地位。这是对农村定位的根本性重大变化。
在此基础上,2020年出台的《关于调整完善土地出让收入使用范围优先支持乡村振兴的意见》进一步明确,从“十四五”第一年开始,各省(自治区、直辖市)分年度稳步提高土地出让收入用于农业农村的比例;到“十四五”期末,以省(自治区、直辖市)为单位核算,土地出让收益用于农业农村的比例达到50%以上。
这意味着将有越来越多的土地红利“出城返乡”,进而为乡村振兴提供更多、更有力的财政保障。
这些政策、资金等发出的强烈信号,已经在社会产生积极效应:
——传统村落消失的速度下降。截至目前,我国已有8155个传统村落列入名录、实施挂牌保护制度,53.9万栋历史建筑和传统民居得到保护,4789项省级以上非物质文化遗产得以挖掘。
——乡村正变得更有人气、更有活力。原住民留村、新村民进村、新农人返乡等消息越来越多,让昔日“空心化”、老龄化的村庄变得越来越有生气。
透过这些变化,曾经城强乡弱的格局正进入转折阶段。
未来乡村将是中国式现代化的最佳载体之一
城强乡弱步入转折的愿景,不是农村生活一夜之间优于城市,也不是乡村变得和城市没有差异,而是城乡之间发展程度的差别逐渐消弭,人们能够依据自己的意愿在城市和乡村中自主选择。
我国消除城乡差别的努力由来已久。特别是自2012年以来,缩小城乡区域发展和收入分配差距、推进城乡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等取得相当进展。在一些地方,农村的公共服务、基础设施等已经和城市没有太大区别,甚至从舒适宜居的角度看还会更好。
这也是我期待的未来乡村的样子。
未来乡村将是一个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一体化的乡村,它是体现中国式现代化的最佳载体之一。这样的未来乡村,会给人提供精神心灵上的休憩和疗愈。
因为乡村的外部自然和乡村文明贴近内心的特性,对大城市病具有一定的治疗效果。
乡村异于城市的首要因素是它的外部自然与城市形成鲜明反差:城市高楼林立、街道车水马龙;乡村则不但有原野、丛林、河流和鸟鸣所构成的生态空间,还有乡野味道浓厚的居住环境。乡村的这种外部自然会对那些厌倦了城市生存状态的人群产生吸引力,尤其当乡村物质生活条件与城市日渐接近之时。
更重要的是,好的乡村文明会更贴近人的内在心灵。现代社会容易出现内卷、精神内耗等困扰,这会唤起人们对精神家园、心灵秩序等的渴求。乡村较小规模的熟人社区、邻里熟人经常举办的聚会活动,以及婚丧嫁娶、生老病死等村庄“公事”,恰恰有利于塑造人们的心灵秩序。
未来的乡村振兴要进一步提升乡村环境的舒适度、提升乡村居民的文化程度,更要着力发掘和创造性发展乡村文化遗产,既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也满足现代人对乡土、乡愁、田园、家园等传统乡村生活的想象和体验需求。
这种未来的乡村,不但不是现代性的对立面,而且本身就是现代性的一部分,它可以为治疗大城市病提供新的选择,并成为一些人幸福生活的乐土。
以县域为单位推进乡村文化建设
构建这样的未来乡村,亟需以县域为单位推进乡村文化建设。
应该看到,随着土地、劳动力、资本等生产要素流动以及生产经营活动范围越来越突破村庄的界线,村庄越来越缺少整合各种要素资源的能力。
在城乡融合的过程中,县域是一个特殊且关键的连接点。它是城市与乡村的过渡区域,是城乡融合的空间表征。同时,县具有完整的经济、政治、文化、社会和生态文明建设职能,对乡村产业、人才、文化、生态和组织的统筹安排更具信息和效率优势,也相对更容易整合各种要素资源,更容易联结打通三产,实现三产融合。
比如我们在调研中看到很多田园综合体基本都是跨村的,甚至是跨乡镇的。这些田园综合体和过去的村庄不一样,也和乡镇不一样,它不是行政意义上的区域,而是集生产、生活、生态、文化、旅游等各种功能为一体,是一二三产融合的综合体。这样的综合体,改变了原来的农业生产模式,也改变了农民的生活方式,可称之为新型的乡村生产生活共同体。
换言之,不少地方在实践中已经做出了以县域为单位推进乡村建设的选择。
在县域推动的思路和抓手下,乡村文化建设需要进一步谋划活化利用乡村自然历史资源,用文旅融合与多维创意引领乡村文化产业发展,促进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乡村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并塑造与优秀传统衔接、与现代社会发展相适应的乡风文明和礼俗道德,为乡村居民赋予生活的意义,给乡村铸魂。
来源:《瞭望》2023年第23期